Budhi

五月，醫師們在Phuntsokling的醫院為藏人的醫療技士上課，瘧疾醫療的課程。在那裡遇見了一個在Tibetan settlement混得很熟的印度孩子。
「Budhi、Budhi」，人們都這麼叫他。

他總是穿著有點太大的衣服，跟著送餅乾奶茶進來教室，或是坐在車頂上跟著司機在醫院進進出出。 「我是來這裡工作的」，我問他你在這裡做什麼他這樣回答。

Budhi整天都這樣在醫院裡跑來跑去，忙著拿東西去那裡，再從那裡送罐子來這裡，然後順便把裝著杯子的扥盤帶出去廚房。有的時候，會得到10塊、20塊盧比。10塊20塊也許不是很多錢，不過在這裡也不算少了；外面正在興建的病房工程，搬運混凝土砂石的女子一天工資也才50盧比。住在這裡的印度人，境遇比流亡來此落腳的藏人還要窘迫。他們在醫院對面的斜坡底下，群聚著住在一起，連地址也沒有。

在地圖上這裡屬於Chandaqiri，距離加爾各答火車快車9小時，外加車行10小時。Phuntsokling是藏人屯墾區的地名，在Chandaqiri以南1公里左右。印度人聚居的斜坡，地址就是「在Phungsokling Hospital對面」。

Budhi說他12歲，不過，看來像是10歲，或者更小，「sometimes, I go to school」；不過，在那裡的兩週裡，都沒有遇到那個「sometimes」，我每天都看到他。 我一直以為工程裡的那些婦女，有誰是Budhi的媽媽，因此跟著她來的。Budhi卻說，她在很遠的地方工作，「somewhere far from here」。

後來我才知道，他說著的是一口流利的藏文。


對我來說，印度話和藏文，一樣都是聽起來沒有斷句的外國話。因為學校教育的關係，藏人都通印文，可以和印度人溝通無誤。不過Budhi是我認識的第一個，會說流利藏文的印度人；還因為這裡偶爾有些到訪的國際友人，Budhi可以說一點簡單的英文。對他來說，那是求生的本事之一。

老師說，「不如我們來抓幾隻活的虐蚊」。Budhi立刻得到了新的功課。第二天，他用塑膠袋帶來了5、6隻活的蚊子。

老師說，這是很了不起的功夫喔，在台灣，要捕捉活的蚊子，需要很複雜的準備：傍晚，準備一頂雙層的帳棚，研究員坐在裡面，引誘蚊子來咬他，蚊子進入第一層之後，就沒辦法出去。抓活的蚊子是需要博點性命的，「明天我們請Budhi來當我們的講師吧，教我們怎麼徒手抓蚊子，一次還抓到好幾隻。」

隔天，Budhi很高興的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來教室。（好幾天以來他都穿著那件在40度的天氣裡看來實在太熱的綠色長袖襯衫...）因為太瘦小，藏人醫師讓他站在椅子上，表演了起來。一邊捲起褲管，「咕嚕咕嚕咕嚕，bla bla bla...」，拿起塑膠袋揉一揉，就好了。

「那邊醫師宿舍的後面，有一個水塘，天黑之前蚊子很多。我就去那邊，捲起我的褲子露出腿，一下子就有很多蚊子來咬我的腿。要先讓它們咬一下，它們就會停下來，然後把塑膠袋從小腿往上輕輕滑上來，很快的綁起來，就抓到了。一次可以抓到很多隻。」


醫師給了Budhi 40盧比，當作講師費。然後跟他說，如果過兩個星期開始有發燒，記得來辦公室找我。「這裡幾乎每個印度人都曾經得過瘧疾。」醫師說。

在這裡，瘧疾藥一顆30盧比（大約21塊台幣）；在台灣買，一顆要250元台幣。瘧疾藥在這裡是常備用藥，得瘧疾像是得感冒一樣的容易被輕忽。印度每年的惡性虐病例，有1/4就是發生在Orissa這個省分。

「會寫自己的名字嗎？」我問。
他用這個省的地方文字Oriya，畫圖似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，然後用英文寫在旁邊，Budhi Badam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