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菜

「鍋子燒熱一點，放油，這樣轉一轉讓油可以鋪在底上，這叫做潤鍋。」爸爸說。

爸爸燒得一手好菜，從小時候起就是同學之間搶奪便當時的首選。炸排骨是我必然搏命保衛的，紅燒肉或是雞腿滷蛋豆干，是常常在便當掀開來的時候就立刻消失了的。從前我們即使全家在外面吃過了飯，爸爸還是會為了「明天要給你們帶便當」這樣的理由，燒出一桌子菜，我和姊姊因此養出了極刁的口味。長大以後，不論幾點回家，爸爸總是會問，「吃過飯了沒？」即使是夜裡的十一、二點。

每個時期的同學都喜歡到家裡來吃飯，尤其是那些南部上來的朋友，爸爸也極喜歡看著他們希哩呼嚕的吃完一碗飯那樣的氣勢。開始有同學要準備出國唸書的時候，漸漸有人對我說，「出國前應該去跟你爸爸學幾道菜」，可以煮給外國朋友吃，也可以煮給自己吃。

「油熱了之後轉小火，把薑、蒜放下去，有香味出來的時候換成大火，菜梗子先下。炒綠色的蔬菜要在熱油裡先下鹽巴，菜葉子才不會變顏色。」

於是，看李安的【飲食男女】的時候，看得我有那麼點要潸然淚下了的感覺。爸爸老了，味覺開始漸漸的不靈光。不是太鹹，就是胡椒太多。其實更多的時候，是反覆的熱了一遍又一遍，青菜不再綠油油、洋蔥炒肉絲也整盤變得黑幽幽。因為我們漸漸不再每餐飯都在家裡吃，桌上的人少了，菜卻沒有少。從前煮了一家人可以喝幾天的湯，現在可能過了一個星期，味道都要變了還繼續在冰箱和爐子之間來來去去。

就這樣，冰箱裡總是有一股食物的氣味。

朋友們對我說要學煮菜這話很久以後的現在，(那些出國去唸書的朋友也都已經唸完回來好幾年了)，我開始每個星期回家學個兩道菜，從炒青菜開始，到得到萬年滷鍋的滷包配方。

「起鍋前，把切好的蔥放下去。蔥要切成像是菜的樣子：切絲的菜就要切一吋長的蔥，炒肉末的就要切成蔥花。丟下去之後翻兩下，關火，就好了。」

「這是我爸爸的菜哪。」等我慢慢告訴你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