氣象觀測員

西南風。
蘭嶼島上的最高處是氣象站。不好划船的日子我們上去找小貿。風吹得風向器的小螺旋槳卡卡卡的轉得賣力。
「小西南風可以出發，大西南風的話，朗島那邊的風吹得比颱風還厲害。」這不是氣象觀測員說的，是要划船的健平說的，夏曼 · 藍波安也這麼說。
這陣子我們一直研究著風向與海流的問題。因為西南風強勁的時候，從恆春那邊順著地形到東邊來往北吹，海流往大島流去再返回來，蘭嶼最北邊的朗島便首當其衝。




小貿在蘭嶼13年了。這是好一陣子以來我一直覺得很贊的一個工作：氣象觀測員。值班一個月、放假回台灣一個月。剛到蘭嶼的一陣子之後，小貿竟還拍出了一部紀錄片：【下午飯的菜】。

「如果要吃魚，我們就到門前的海裡遊兩圈；如果要吃飯，我們就到田裡挖幾個地瓜。生活應該就是這樣……」

大概幾個月前，有一天在捷運上，我看著對面的那人手上抱著一個很大的紙箱。他沒有像一般帶著太大的行李的人那樣把行李放在地上，而是緊緊的抱在胸前。我看著那紙箱，上面寫著sony DSR-30。「哇，這人竟然有一台DSR-30呢。」這是一台DV/DVcam recorder/player，剛出廠全新的時候一台要十萬塊錢。

還在奇怪的想著的時候，我一直沒有注意的那人竟開口了，「是你嗎？」哈，那人竟是小貿。如常的那樣放假回台灣，把壞了的器材帶回來維修。




氣象觀測員到底在做什麼？
小貿說，比如說，每天下午的兩點，值班的人就會打開門走出去，抬頭看著天。按照規定2:08以前，要把數據回傳給氣象局。這是全世界的協定，「每天下午2:00的時候，全世界可能就有一萬多個氣象觀測員，同時走出去，抬頭看著天空。」有的人可能穿著大衣，有的人可能赤著上身；有印度人、也有伊努伊特人。然後他們抬頭看著天空之後傳出來的資料，就會彙整成這個地球上那一天的下午兩點鐘的氣象資料。

「昨天來了一個80幾歲的氣象觀測員，他說民國39年的時候他在蘭嶼這裡呢。」小貿說，他們找出了民國39年的記錄本，裡面那簽名的名字就是這老人。筆跡工整，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數字。

泛黃的記錄本攤在面前，我說，那來看看民國39年的6月9日吧，也許那天很適合划船哪。看著那些數據，我問小貿，這樣看起來怎麼樣呢？平均溫度23-24度，「天空如果分成10份，只有一份有雲」，都是那種一朵一朵的，晴空萬里的意思。

老觀測員39年在蘭嶼的時候，才17歲，恆春人。他說，那時候恆春有一支很大的煙囪，天氣好的時候從蘭嶼就看得到。剛來的時候他每天拉個椅子看著那根煙囪掉眼淚，年紀很輕，非常想家。

沒有電腦的年代，整齊的筆記裡，還有「物候觀測記錄」，記錄著每個月聽見角梟dodowu啼叫的次數和時間、綠蠵龜上岸的次數，還有百合花開的時間...。大部分的觀測數據太零星，沒有具體意義，不過每年觀察百合花開的時間，看到那個時間點的改變，在物候觀測上是有意義的。（說到有意義，我看到39年的七、八月，每天也25或26度，覺得真是非、常有意義哪....）

「我們的工作都是數學和一些量化的數字」，可能彙整完資料你問我今天冷還是熱，我都回答不出來，那個東西超過了身體的感覺，變成了數字，「哎，不過仔細想想，那些數字好像可能會是什麼噎。」小貿說。（多像小貿會想著的事情啊。）

是啊，同一個時間有一萬多個人一起看天空，真的應該會是件什麼事的。